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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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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間的微風,像一只只羽毛或者蒲公英一樣。

那天晚上,庭院中的半爿月光淒冷如漣漪,像水般凐濕了潤珠,凐濕了小叔叔,整個院子,濕漉漉,說不清什麽感覺。

小叔叔又問,“你喜歡他?其實,這麽些年來,你口口聲聲,說對你的小叔叔產生了不該有的感覺,只是連你自己都搞不懂!男女之情,親情之愛,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種種心跳與悸動……你,在小叔叔身上,都是從來沒有的!是她們誤會了你,誤會了我,小胖珠,我說的是不是這樣?或者,要不是衛珩的出現,你恐怕一輩子都搞不清楚……”

“我,我……”潤珠無言以對了!

小叔叔在潤珠的肩膀上拍了拍,仍舊以那樣溫柔淳和的語調和動作,“哎!小胖珠!你去看看他吧,他沒有摔死……”

他又一頓,“我不過是想試試你,再試試他,試試你們兩在一起會有多大的可能以及幸福快樂滿足感而已……好了,小胖珠,現在,我倒是放心了!如今,有個男人,他可以為你去生,為你而死,不計較你的身世——我說,你是天底下最最低賤的妓/女所生,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……我就是想要試試他……如果,你的婚姻和幸福裏頭,摻雜了任何哪怕一絲不該有的成分雜質,那麽——”

他的語氣漸漸有些僵澀,喉嚨微哽,沒有再說,搖搖頭,再次在潤珠肩頭輕拍了拍,袍子一撩,轉身邁出房門。

“小叔叔,小叔叔——”潤珠要去追。

“你去看看他吧——”他轉身,止住了潤珠的腳,“你去看看他,就在我的客廂裏——”

微微一笑,有些嘲弄與調侃失落之意,“那個家夥,還真是舍得拼命,我說黑蜂的巖蜜能夠解你的毒,救你,他還果真想也不想去了,如今,蟄了一臉滿頭的包,怕是礙著面子,臉遮著張大面紗,不想見任何人呢!”

夜間的微風,仍舊如蒲公英或羽毛,那麽微妙。

潤珠的心裏,說不出什麽感覺。

稍稍地一楞,猛然提裙,掉頭,跑去了衛珩房中。

小叔叔站在遠處,看了她一眼,潤珠沒有察覺。他的眼睛,是落寞,是感懷,是壓抑,還是說不出的沈重與煩亂……

潤珠什麽什麽也看不清。

兩片燭火,在客廂寧靜的一角搖曳閃爍。“碰!”,一聲脆響。“你們都給我滾出去!”

衛珩臉罩著黑紗,略有些滑稽,是的,確如小叔叔所說,這廝,面子心重,大概是一臉的包,不想或者羞於見人,有人來瞧他,他便“碰”地一聲,操起床前大紅圓木桌上的一只茶器,面無表情,就朝人給砸了過去。

潤珠推開門,心中“呀”地一聲,忙不疊地把頭一偏,幸而那茶器飛得太高,從她的頭一飛而過,要不然……

“嗯咳!”

潤珠說,“衛世子,你的這技術活也實在太好了!是在練習投飛鏢嗎?”

“……你?”

衛珩楞,輕瞇起眼。

潤珠看不清他黑紗底下的整個面部與表情,但可以想象,這廝,如今那低啞暗沈的嗓音,也該是配著這樣的一副清高傲慢樣。

潤珠笑吟吟把頭上一飛而過的茶杯給撿起來,“還好!還好!沒有碎!……這可是南宋年間價值上千兩銀子的兔豪盞!要不然,要你賠都賠不出來!”

衛珩道,“出去!”

潤珠撩畫帛,慢慢,慢慢,幹脆在他的床沿邊坐下,“你真傻……我看看,都被那窩黑蜂蟄成什麽樣了?”

“出去……”

“哎呀,我看看嘛,你瞧,你瞧那兒,那兒有只……哇!是只綠眼睛的小蟲子呢!就在你頭頂上爬……哇!是蜘蛛!是六眼沙蛛……”

衛珩楞。

潤珠趁他一偏腦袋失神,嘩啦,把他臉上的黑鬥笠紗一揭。‘’

衛珩要氣死了!“你,你——小胖子!”

他咬著牙,切著齒,“別欺人太甚——”

潤珠把他臉一掰,不等他罵完,“喲”地輕聲言語說,“真可憐!——好在,好在問題不大,只有額頭上有兩三個包而已,還好,還好,沒有毀容,沒有毀容——”

然後,湊近了對方,給他輕吹了吹。

溫熱的呼吸春風般,漣漪四浮,飄蕩在客廂的四周。衛珩本來要掙紮,忽然,靜止不動了。

略微彎起了唇,好似享受一般,這下,也沒覺得窩囊不好意思了!

潤珠的那胸,在他那胳膊肘彎上輕輕觸動著,掃來掃去。

他一把將潤珠摟在了懷裏,唇,慢慢地對準了她的唇,“我毀容了!你也別想……賴賬!”

然後,不及潤珠“唔”地一聲,溫潤濕膩的舌,已經鉆了進去。

潤珠推拒,上氣不接下氣,“別,你別……輕點,你輕點……”

月光籠罩的寂寂小院,小叔叔金延負手漫步於庭院下。

已是入冬了!

三三兩兩的幾枝,穿來冷而冰冽般的香氣,香氣襲人,花影橫斜。

小叔叔慢慢地閉上了眼。他從自己胸口輕籲了一氣,再次睜開眼睫時,時間,仿佛隨著眼前的那幾枝臘梅浮漾四散,七零八碎,是他上一世的,這一世的……種種,種種。

很久很久的以前,一個男孩兒降落於人世,他如美玉流光一樣,在那大學士尹家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生活,爾後,家族變故,種種的毀滅災難與打擊……他為了覆仇,痛失了所愛,踏上一條不歸與屈辱的萬劫不覆路途……

一個男人,中等身材,三十四歲的年紀,“趴下……”

小叔叔的眼角有一顆冰粒的渣滓在月光下閃爍滑動。

“趴下……”“趴下……”

那聲音一遍遍,一遍遍。

他把頭、耳給捂著,心裂劇痛,幾乎喘息不上間,爾後,漸漸地又平靜下來,他又深吸了一口氣。

眼前的臘梅花,正在那潮濕的月光中迎風擺動,就像孩童手中剛折的紙船,在水面上飄啊飄……時間攸然一個漩渦峰回路轉,畫面再一改,那是多年多年以前了,他睜開眼,從帳頂上方,再巡游到屋子的四周、擺設、以及精致房間裏一處處游味濃重的廂房與窗欞……原來,他重生了!

時間再次又給他一百八十的大轉彎。

他重生在一個陌生而毫無相幹的男人軀體上,這個男人,叫做金延,病骨支離,瘦削不堪……身份上,他是她的叔,他的親二小叔……

這寂寂的一剎那,只覺周身的涼意,如同眼下的月光,淋濕了他的全身與四周……

“罷了!罷了!”

他嘆息一聲:老天大概是見不得他好過吧!也不知造了什麽孽,允他一個再次新生的機會,給了他一個幹幹凈凈的軀體,一個纖塵不染的身子,然而……

這,可能就是世人常說的,有得必有失,老天給你開了一扇窗,卻又堵上了一道門……

他和潤珠,無緣已是註定了!那永遠也沒法跨躍的一道墻,一道鴻溝……

潤珠被衛珩吻得就要上氣連接不到下氣。

衛珩睜眼。

搖曳的燭火還在兩人鬢發盈盈亮閃,唇上牽浮了一條線,晶瑩的水絲,相當暧昧。

他把她的臉又捏又捧又揪的,“我讓你嫁給我,你還沒說呢!”

潤珠扭轉過臉去,“誰要嫁給你了?不嫁!”

“……嗯?”

那天晚上,寒冷的夜風吹得客廂的窗門怦怦然微聲作響,潤珠仿佛經歷了一個從深牢地獄、再到夢境天堂的截然大跳轉。

潤珠懂了!

終於終於從小叔叔那裏的迷途和萬劫不覆走出來——衛珩救了她!

這麽些年以來,潤珠倍感羞恥自責於對小叔叔的“不倫”念頭,那種感覺,那種從內心深處的仿徨自卑與迷失,像枷鎖,套得她就要喘不過氣。

“可是——”

潤珠把衛珩的腰也牢牢圈住,仰臉問,“你還沒告訴我,你看上我什麽了呢?我有什麽的地方讓你非娶不可?不惜拿命去冒險開玩笑……”

衛珩摟住了她,“我不知道,可能,你悄悄做了手腳,不知我身上下了什麽蠱……”“……”“要不然,就是,就是——”

潤珠再一次地,又被……又被這男人……襲……襲胸了!

一縷陽光淡出雲層,又是一個清新爽朗的初冬早晨。

鏤空細花的紗窗篩成了斑駁的金黃與橘粉。

院中銀杏樹下的石凳桌上,衛珩小叔叔金延兩人下棋喝著茶。

“你真的打算什麽都不告訴他了嗎?”衛珩道。

雖然,被耍了一遭,被捉弄試探了一番,衛珩滿肚子火氣,卻還是消了。

溫涼的白玉棋子,夾在指間,他輕輕一放。

小叔叔道,“告訴了又怎麽樣?”

他面無表情,嘴角的澀意卻是藏也藏不住。

衛珩擡頭看他一眼,一怔,覆又低垂下眼瞼去。金家二爺那笑,他看得著實酸澀與不舒。

他說,“放心吧!我會對她好,比你要好十倍,千倍,不不不,是萬倍……”

“我把她就交給你了……”

小叔叔倒沒有吃這男人那濃濃的醋意與酸味,到底生活過兩輩子兩世界的人……世事浮沈,人生若夢,或許,他早該看通透了!早該……早該放下去了!

“我把她交給你,衛世子你聽著……以我的閱歷來說,你真的得叫我一聲叔叔或者爺爺,我的眼睛,會一直看著你,看著你們兩個,將來,若是她有絲毫的閃失或者你對不起他的地方,到時候——”

“住嘴!”衛珩說,“你是什麽人?我是她將來的丈夫……”

他很不高興,意思是,這話要得著你來提醒嗎?真是大大笑話!

小叔叔放下手中的一顆黑玉棋子,他慢悠悠站起了身,銀杏樹金黃金黃,將他全身的白袍都淡淡籠起一層薄煙,也是金黃金黃。

他搖頭淡淡地嘆息一聲,“那一世的時候,她很不快樂,一則,我負了她;二則……”

衛珩楞,慢慢,慢慢也負手而立。

然後,一字一頓,他又聽他說,“那個時候,誰不知道金家的三小姐金潤珠轟動整個江南,她有才,有貌……她的每一天都活在別人的視線註目與交談聲中……她怕一個閃失,稍微做得不好,就會辜負那些人的讚美與期望,辜負她母親金賀蘭氏的期許與器重……可是有一天,她喝醉了,醉倒在我懷裏,她說,‘閻良,你知道麽?我不快樂!我這樣活著,一點也不快樂……’然後,她就告訴我,從小,大概四五歲的時候,因為不慎偷睡了懶覺,母親很是失望窩火,從此以後,她每天要做的,就是怎麽想法討她的歡心……如果人生再來一次,‘我寧願普通一點,平凡一點,甚至愚蠢呆傻一點’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是啊!她太累了!上輩子,不到十六歲年紀,已經打理了金家的多個商鋪,甚至京城的諸多商行都有她的名號……她說她累,這輩子,我就這樣守著她,看著她,希望她能平凡快樂、無頭無慮的長大……”

“我明白了!”

衛珩道,“那麽金二爺,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?”

“你這輩子還會不會娶妻?還會不會愛上別的女人?”

原來,還是不放心……

再說金家的主母金太太,及金府的大小姐二小姐,盈珠和美珠。

盈珠說,“娘!三妹的事兒,你老人家是管,還是不管呢?”

盈珠的眉頭微微蹙起,一副欲言又止,吞吞吐吐,想說,又覺得多事,不說,又實在看不下去的表情。

金太太拿著一個賬本子在看東西,衛珩沒事兒了,給追回來了,有驚無險,大大松了口氣,雖然也不知這男子要去拿山上采蜂蜜做什麽。

便一楞,問,“什麽?盈珠,你再說什麽?”

美珠冷冷從楠木椅子上站起,倒背著兩手,冷冷地說,“娘!還是我來說吧!我這二妹嘴裏的意思,我那三妹,最近有事沒事就往小叔叔院子裏跑,兩個人,本來就是流言蜚語一大堆,現在,是越發沒有忌諱了……”

便把最近有關潤珠和小叔叔,婆子三天兩天到她們姊妹院中通傳的事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

金賀蘭氏一聽,頭上的金釵步搖顫顫地亂動飛舞起來。

她氣得,臉紅耳脖粗,“真是不省心!都還不省心!你們看看,你們看看——”

小叔叔金延的客房中,衛珩坐在一張長榻上,潤珠拿起了一小藥瓶子,正給他塗抹額頭藥膏。

他是躲在小叔叔金延這裏不出去了,因為滿頭的包,再加上小叔叔和潤珠諸多事情,他還放心不下,要探口風。

潤珠拿著藥膏,“有點疼,你忍著點——”然後,正要抹。

他把她一摟,再次反壓於身下,又開始動手動腳,胡鬧起來。

潤珠說,“你別胡鬧!這青天白日的,門都沒有關!”

小叔叔金延正負手站在對面的一處廂房負手眺望著什麽,嘴角輕輕彎起,“這出好戲!看來就要開始唱了!”

他自言自語,也不知說什麽。

衛珩把潤珠摟壓在身下,一邊吻,一邊扯潤珠腰間上的衣帶。

夕陽爬過窗戶紗簾,簾影重重,熏爐裏的香,裊裊盤旋。

潤珠雙胸高而豐腴地上下起伏著,衛珩的眼,就要噴出火來——

還記得那幾次,第一次是雲溪樓的更衣室,第二次是金府的老柴屋……

潤珠的胸,給了他太多感官上的震撼與刺激……

上上兩個月之前,一天晚上,秋寒露白,衛珩一個人,偷偷摸摸,悄不做聲地半夜不睡背著丫鬟婆子爬起來在水井邊搓洗東西。

有人一眼逮住了他,“咦?!這不是衛世子嗎!衛世子,你這,你這是在做什麽呢?”

……其實,他是自瀆了!

當時的衛珩,俊面緋紅,又丟臉又覺憋屈窩囊,從來沒有的丟人與尷尬難堪!

他罵,“滾!要你管!”——他在洗他的褲子。

一邊洗,一邊早把潤珠——以及潤珠的那胸罵了不知有幾百幾千萬遍!

“欲立平,先絕色;欲除病,先劫欲,邪心不絕,何以養身?真是丟人顯眼!丟人顯眼!”

潤珠被衛珩的那雙手顛騰都就跟要快死了一樣,杳杳的一口氣,就要斷了。“你住手,住……住手……”、

他不住,越發變本加厲,俯下嘴,就像看一對稀世寶貝似的。

一團明月,嬌嬌照亮了他的眼睛。

他的黑眸深邃而明亮,“再讓我親親……”他聲音沙啞著,越發雙眼迷離,視線迷蒙。

羅衣快要被他手上的各種揉搓動作給弄破了,兩點風姿,花蕊一般,讓他的魂兒都要飛了似的。

潤珠倒抽了一口氣,“住,住手!……”

她母親金太太、以及美珠盈珠兩姐姐就是這樣一副正氣凜然、龍威燕頷闖進來的——

“金潤珠!金延(金二叔)!……你們在做什麽?!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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